在技术变化周期与数字经济的浪潮中，数字化是企业转型升级的必然方向。但随着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人工智能等新一代数字技术层出不穷，企业该如何选择？带着对数字化的好奇，我们上一期《看点》栏目邀请到了神州数码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裁郭为先生和法国里昂商学院人工智能管理学院 (AIM) 院长、全球商业智能中心 (BIC) 主任龚业明教授为我们答疑解惑，《哈佛商业评论》中文版副总经理、品牌中心总经理赵阁宁女士作为栏目总策划，主持了本次活动。

数字化浪潮的冲击带来了巨大改变，从互联网+到智能+的时代过渡，我们看到传统经济在向数字经济发生转变。但在探讨数字化转型的颠覆之前，我们发现有一大部分企业还不清楚数字化转型究竟要做什么。

我们来看一个简单的例子：苹果公司早期把CD光盘做成数字化试听软件，也就是我们所知道的iTunes (即iMusic)，再由iMusic根据所拥有的音乐量及客户喜好数据编排出数字化服务，最终推送给客户，这一些列的数据传输就构成了其完整的数据资产，这是数字化转型的一个简单例子。

这个例子说明在数字时代，如何通过数据来呈现自己的服务和产品是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关键。

但数据资产的积累要如何实现？本期《看点》栏目的嘉宾之一神州数码集团董事长兼总裁郭为先生认为：组织要深耕并挖掘出其核心竞争力，依靠其独一无二的竞争优势，以数字化技术铸造护城河，才能最终将竞争优势转化为数字资产。

除了以上提到的如何构建数字资产的问题，从区块链到Web 3.0再到现在大火的ChatGPT，层出不穷的新技术，企业要如何选择？本期栏目的另一位嘉宾法国里昂商学院人工智能管理学院 (AIM) 院长、全球商业智能中心 (BIC) 主任龚业明教授就站在中国与世界的视野，为我们解读如何穿越周期，实现数字增长。

核心观点

• 数字化中非常重要的一点是数据资产的积累。
• 中外企业在数字化过程中对风险管理的态度不一样，创新类型也有所不同。
• 新技术的应用不仅对企业有着很大影响，也影响着人类个体。
• 企业只有找到自己的天然禀赋，才能在数字时代形成竞争优势。
• 企业就是不断跟风险进行博弈的组织，竞争永远存在，只要参与竞争就不可能保持静态。
• 企业家精神是逆周期的根本源泉。
• 不断寻求自己的竞争优势，并不断强化其优势，是一个企业永续经营的本质。
• 经济的复苏不会是简单的恢复，一定要有创新才能实现高质量的经济复苏。

对话摘要

赵阁宁：数字化浪潮的冲击为产业带来了巨大的改变，数字化与之前我们所讲的信息化最大区别在哪？现在大部分企业数字化进度条走到了哪里？

郭为：数字化与信息化这两个概念存在一定差别。我把信息化看成是工业文明和工业时代的一个必然，它是和工业文明紧密结合的。而数字化是在信息化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把人类带入了一个新的文明发展阶段。在这种定义下，可能中国真正进入数字化转型的企业还是寥寥无几的。但中国很多企业在信息化方面展现出了很大优势，其中一些企业在数字化的进程中也处于领先的阶段，并为仍处在起步阶段的企业树立了示范的标杆。对于多样化发展的中国企业，数字化的道路仍然很长，但优势企业在发展中所创建的平台也为其他中国企业带来了后发优势。

龚业明：企业在信息化和数字化方面可能存在一些差异，我对法国企业比较熟悉，所以以法企举例。像路易威登和欧莱雅这样的时尚企业对数字化的新趋势是非常敏感的，Web3.0和元宇宙出现之后，路易威登很快就推出了他们元宇宙系列的概念和产品。还有些制造型企业，比如说空客，会更多的考虑基础软件的积累，这样的企业对于数字化的投入不会太注重周期，而是会持续、长期的去投入。

赵阁宁：那么根据龚教授对欧洲企业的研究，您觉得中国企业和欧洲企业的数字化转型有哪些不同？

龚业明：第一，企业的主动性不一样。中国的数字化自上而下多一些，例如国家出台的支持政策。欧美企业更多的是自下而上，比如德国工业4.0就是由西门子主导往上推的。

第二，风险管理态度不一样。这个和中外的文化差异有关，中国人还是很能容忍风险的，但国外的企业在信息化开始之前，会反复思考这风险在哪里。

第三，决策的过程与意志不同。欧洲企业进行决策是很慢的，在决策前会充分考虑负面因素，对其进行综合评价，一旦做出决定会很坚定的实施。这其实代表了组织个体的成熟。

第四，创新类型不同。创新有两种类型，一个是技术创新，二个是管理创新。基本上所有的技术创新全部来自于欧美，从大数据、计算机、元宇宙到Web3.0全部是他们的。但技术创新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也有可能有风险。比如部分日本企业近20年的相对没落，很大程度是像索尼一代的日企在等离子技术的巨额投入，最终元气大伤。而中国的管理创新做的比较好，包括支付宝模式、微信甚至滴滴模式。

赵阁宁：数字化总会伴随着许多新概念和新技术的涌现，对于数字化来说真正颠覆性的技术都有哪些？会在哪里应用？

郭为：数字化中非常重要的一点在于完成对数据资产的积累。完成数据资产积累的前提条件是技术范式的颠覆，从数字角度来讲，最典型的就是云原生技术的发展。云原生技术使得应用之间的联系由无机变为有机，真正实现了在业务数字化的过程中重构业务内容、重构流程、重构新产品以及重构企业的竞争力。举个例子，苹果公司的iTunes就是将CD转化成了数字化的音频，通过使用者的点播来分析使用者的喜好，将相似类型的曲目推送给使用者。简单来讲，数字化就是实现数据传输的过程。企业所提供的产品和服务以数字的形态体现出来，供消费者消费。在数据消费时代，如何通过数据来呈现自己的服务和产品也成为了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关键。

赵阁宁：在企业数字化转型的过程中，除了数据资产这样核心的概念以外，也出现了例如Web3.0和元宇宙这样更加先进和潮流的概念，这些新技术真的会对企业产生如此大的影响吗？

龚业明：Web3.0的主要特色就是中心化，其代表就是像元宇宙、区块链、数字货币和NFT等较为热门的系统。元宇宙这个概念可以说是突破性的。举个例子，人们可以在元宇宙中创建自己的虚拟形象，并把自己的思想上传到元宇宙中的自己身上，从而实现了数字意义上的“长生不老”。元宇宙这样的一个概念很有可能成为未来社会和技术进化的方向。人工智能的发展也会非常影响企业。最近很火的ChatGPT，它的技术可以实现较高质量的语言交互，文本生成，可以用它来进行文章甚至代码创作。这些技术的应用不仅对企业有着很大影响，也影响着人类个体的进化与发展。

赵阁宁：对于处于起步阶段的企业来说，他们该优先考虑什么？企业的数字化中最关键的问题是什么？企业如何才能穿越周期，形成竞争优势？

郭为：数字化和信息化本身需求一定的资本支持，许多企业所创造的利润有时无法支撑他们去完成一个很好的数字化体系。所以云技术的发展就是为了帮企业解决问题，为他们提供一个按量计费的新模式，降低进入信息化和数字化的门槛，也减少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所产生的运营成本，这对许多企业来讲是非常重要的机遇。

在数字化建设成本降低的同时也意味着企业需要表现出更强的竞争力。只有当企业找到自己的天然禀赋，再加上对行业的认知、对客户的理解和对技术的洞察，才能够实现大跨越发展。另一点很重要的是在生态系统里，找到适合自己的生态位。

龚业明：现在数字化转型的难点主要在于数字化定义不清晰，转型目标不明确，另外数字投入和IT投入的绩效测量也是重点问题。参考巴菲特的投资原则和理念，这个企业第一，要对市场有准确和深入的了解；第二，有一个良好的发展前景；第三，拥有德才兼备的管理者；第四，产品有吸引人的价格。以亚马逊云为例，他穿越周期主要是靠产品创新和运营改善，其核心就是以客户为中心。最后管理者也可以从用户和投资者的角度来考虑企业的组织架构，综合以上几点，是我对企业实现穿越周期的一点建议。

赵阁宁：现在全球的经济环境对于许多企业来说意味着更大的挑战和更大的风险，一些企业会保持观望，暂缓大量投入进行数字化转型的步伐，这是否是个好的策略？

郭为：企业就是不断跟风险进行博弈的组织，竞争永远存在，只要参与竞争就不可能保持静态。不断寻求自己的竞争优势，并不断强化其优势，是一个企业永续经营的本质。数字化技术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发现优势的过程，也是强化优势的工具。在产品和业务上不断创新就是企业竞争的过程，而今天的数字化是支撑你不断创新的动力。

龚业明：这涉及到一个决策问题，叫逆向操作，也就是指在经济不好的时候进行投入。逆向操作是一把双刃剑，对于一些企业来说可能是机遇，也可能是风险。你是做第一个创新的人，还是在别人的业务模式的基础上去投入自己的禀赋。

以苹果举例，虽然我们普遍认为苹果是非常注重创新的公司，但苹果会经常先观望和等待，在市场验证后再投入和增加收入。站在管理者的角度，等待的价值 (option value of waiting) 也是决策时重要的衡量因素，在对比过不同选项带来的价值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去投入。

赵阁宁：随着中国防疫政策的放开，我们如何重启中国的经济？近期是否有新的增长点或好的经济机会？

郭为：企业家所做的就是创造需求，这是经济增长的根本动力。主流消费人群的转移意味着新的消费方式，消费需求也就有所改变。如果企业家没法做到洞察消费者需求的变化，也就很难拉动经济的增长。比如最早的高铁很多人都觉得成本高，但现在看通过高铁拉动的中国经济数字是惊人的。数字化的新基建，就是建立数字化基础设施和数字生态，也叫做场景创新。经济的复苏不会是简单的恢复，只有创新才能推动，企业家的创新精神将成为逆周期最根本的源泉。不断的追问，将成为企业家长足进步的原始动力。

龚业明：从整体来看，中国的经济开始重启。从短期来看，消费恢复是主题。从中期来讲，一定还是要有创新才能实现高质量的经济复苏。防疫结束后的需求可能比较有弹性的，例如食品饮料、社会服务等相关行业可能会有较为明朗的前景。长期来讲，创新发展、数字经济、云技术还有绿色投资都将是企业的机会。对于大家很关心的新能源行业，我认为投资可能要谨慎。新能源车可能已经基本进入红海，处于竞争惨烈的阶段，现在入局还是需要认真思考下是否必要。

赵阁宁：企业管理者的认知也是迭代的，有哪些方面能够自我提升，怎么样能够实现认知迭代和自我提升？

郭为：牛顿在讲到认知的时候，他就说有一个绝对的世界，有一个相对的世界，绝对世界是一个大自然，我们仍然没有办法完全解释它。人类的认知之所以不断的进步，就是在不断的逼近现实，去了解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第二个就是相对的，就是和我们最接近的东西。企业家，首先要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初心是什么，了解你自己究竟想做什么。我们经常说，要讲企业的价值观、企业的使命和企业的愿景。作为企业家，这些问题你是否都有答案？如果这些问题你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和目标，并围绕着这三者不断的迭代，那就是你不断提升认知的过程。

数字化的车轮滚滚向前，孕育着重大的机遇也意味着更大的挑战。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拥抱这个挑战，《第三次浪潮》的作者托夫勒曾说：“悲观无用，不如思考蓝图，闯过布满暗礁的海。”希望所有管理者都能找到数字浪潮中的罗盘。